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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看聯副,讀到下面這篇文章,

雖然有點國台與大男人意識,但有些觀點寫的好哇~

勾起了很多想法...







這半年來轟轟烈烈新聞事件,恐怖地呈現了偽真實:

大篇幅報導蚊哥葬禮黑道自律,是在替黑道作形象宣傳嗎?告訴青少年黑道也可以守規矩很清新?

邱小妹人球案滾得沒完沒了,身為家暴元兇的父親沒有被譴責,關注的焦點卻在那些作秀說謊的官員?

還有倪夏戀,一個巴掌拍不響的出軌,死者為大?把倪捧上了天,把夏踩落萬劫不復之地?



荒謬的是,

媒體這樣大剌剌偏頗陳述事件,全民愛看?真的有收視率背書?還是收視率只是免戰金牌?

閱聽大眾一邊喊著不想再看歹戲拖棚,卻還是每天打看電視買單?

媒體怎麼揣摩觀眾讀者喜好?重鹹才有市場?還是重鹹才有話題,而深度議題不好嚼舌根雖然有人看?

民眾咒罵著媒體,還是買蘋果買壹週?因為可以顯現自己的道德意識?還是沒有八卦會死?



從前,我愛看新聞,愛看了許多年,愛看太陽底下的新鮮事,

只是,最近真是越看越覺得浪費生命...唉

我看過一群很認真的新聞工作者,逐字逐句捍衛著言論立場的平衡,

只是,總是無奈地被所謂的高層、被追逐腥羶色的瘋狗浪蓋住了聲音...



電視,關掉關掉!

電視,關掉關掉!

電視,關掉關掉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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倪克阿瑟之死

----「藝人不死,只是雕琢」◎趙天楫



倪的葬禮愈搞愈大,人愈聚愈多,其實是一個沒落的 行業在懷念他們失去的那一代,他們有過的「最好的時 光」。這是一場完結篇,大家都擠上舞台,重溫演技, 自怨自艾。夏褘成了唯一的反派,一個偉大藝人之死的替罪羔羊……



有天我接到王偉忠電話,他說夏褘要回來,問我可否安排他公司兩人去下機處接她。他說不是要躲記者,只是要夏下機時不要孤單一人,有個照應。



我忙沒幫成,王偉忠只好用最笨的方法,派兩個人飛到日本去接她回來。結果還是發生「你們是不是爹生娘養的?」風波。



其間我給了王偉忠一信,信如下:「我認為夏沒錯。你們演藝界致祭可,但倪無功,棄母棄家,通姦鬱悶而死,有如柯林頓為陸文斯基自殺,希拉蕊成了勵志向上的典範,不荒謬?媒體大報,更可笑,也可見人民水準低,有票房也。」



茱麗葉因為沒有殉情, 就被罵成了「佛地魔」



從電視上看,在機楊、在記者會,我不喜歡夏的樣子。但我喜不喜歡,不重要,我只管她戲演得好不好。問題是倪喜歡她,一個六十歲的男人找一個三十六歲的女人,或許惺惺相惜,怎麼說成好像都是倪多委屈呢?家家有本難念經,倪提什麼「她(倪妻)主內,妳主外」,也像「兩岸一中」一樣,各自表述罷了。



就算夏褘壞,也是倪自找的,有人說:「上得山多必遇虎。」



何況夏禕哪裡壞?倪最後打了三個鐘頭的電話給她,她累極睡著了,醒來見二十多通來電,再打去倪已無回應了。夏一直哭:「我為什麼要睡那午睡?」眾演員也陪著哭臉,我看了有點難過,但更好笑。妳不能永遠不睡,今天哄住了,哪保他明天不去尋死?



余天也有憂鬱症,醫生告訴他對憂鬱症的人不要講「懷疑的話,表面的話,敷衍的話,去死的話。」但很多人不知道對方患了憂鬱症,難免會有怨言,或累極躲開,何能怪旁邊的人。



倪最介意的,不管是愛還是恨,還是夏褘。這本來是個「偉大」的愛情故事,從羅密歐到羅丹好像都有這種情節,只是現在茱麗葉睡著了,羅密歐就自殺了。而茱麗葉竟因為沒有殉情,態度不老實,抗拒從嚴,就被罵成了「佛地魔」。



還有指責夏褘是第三者,破壞人家家庭。這種大義凜然在今天這種劈腿臉不紅的社會中,真令人笑掉大牙,好像去指責一個國民黨員沒有每天看《三民主義》一樣荒謬。



在倪夏事件上,台灣顯示了一種集體恐慌躁鬱的現象。這表現在對夏褘的厭惡和對倪敏然的哀思美化上。夏褘綜合了「大陸妹、二奶、江青」,還會唱平劇,簡直是個集中國形象大成的「白毛女」。她代表了中國鴨霸、傷害台灣人感情,不像台灣女人溫文婉約、愛家愛台,有事則暗傷飲泣,答應主內。大陸女人是從不掉淚、蠻橫嗆辣、沒有教養。

還有某娃去夏家送「台灣女人」光碟。



如果真可以這樣分,那我要娶、要狎玩,我找台灣女人,乖嘛;但我要做人,要我女兒做人,那要做大陸女人。這才是男女平等的普世價值。



倪敏然成了梵谷, 野祭巷哭,舉國同哀



本來應該女人同情夏禕,男人怕之,但在台灣似乎倒過來了。



中研院近史所的張君玫那篇〈一個女巫的誕生與馴化〉,文極好,澈底批判了這種偽善。她說:「我看到了一個女人,在失去了一個在情緒上病態地依靠她的男人之後,如何一點一點被剝削、被追殺、被逼迫,一直到她的精神完全破產,至死方休。我們的社會,成功地把一個『女人』妖魔化,把她塑造出一個『女巫』,然後,更精采的是,還能成功地把她重新馴化成一個『女人』。」



倪敏然呢?成了梵谷。愛國愛家,才華洋溢。一生為人提供歡樂,鞠躬盡瘁死了,野祭巷哭,舉國同哀。他的家人都堅強活下去,兒子要做空軍,繼承遺志。余天說得最動人:「吊死他的那根繩子,把藝人們都緊緊的綁在一起。藝人們要更團結。」各大黨派政客也都來插花。早已被人遺忘的「饅頭包子」也回來了,許多家庭都團圓了,全國都團結了。



團結要怎樣呢?提高票價嗎?難道如《星際大戰》,有個黑色帝國在分化我們友愛的演藝大家庭?倪之死是憂鬱症,不是演藝界沒通過反分裂法。



單是個演員工會,還分兩個。倪死了,大家聚在一起,但原來使他們分開的原因還在,也不可能消失。



一個機制,不能靠死聚在一起,要靠生,要找出生路。



無獨有偶,台灣黑道也說要借「蚊哥」的葬禮來團結。對付白道嗎?黑道的和解從來不能持久,否則《教父》哪會一直拍不完?



藝人們談團結,就像選美會小姐說要「世界和平」一樣,都是廢話。



中國近代史一有名的場景,是毛澤東文革時在「九全大會」的講話。他說:「這次的大會,一定要開得好。要開成一個團結的大會,勝利的大會。」那是中國最黑暗的時代。



一個沒落的行業在懷念 他們失去的那一代



有人說,那些為倪死痛哭自責的藝人,為什麼不在倪潦倒求援的時候拉他一把?這有點過苛,倪並沒那麼潦倒。懷倪的「蝴蝶效應」應不是有意設計的,它有更深的社會因素。即台灣整個演藝圈,早已把繩子吊在自己脖子上。倪這種藝人,都是從威權時代走過來的,倪還讀過軍校。他們原來是中國藝人,後來要改稱台灣藝人、本土藝人。國語不吃香了,老演員沒戲演,要不然到美國移民、到大陸住住,要不然在泛藍的場子裡盪盪,但台語本土的舞台也沒搭起來,也是空的。談起連續劇,大家談的都是大陸劇、韓劇,什麼《劉羅鍋》《大宅門》《大長今》,台灣連以前《晶晶》《保鑣》這種爛劇都沒有了,只剩插科打諢,政治模仿反諷劇。這些劇不是不好,但它只是社會新聞的反諷,就像每天的新聞一樣,看過就忘,水過無痕,沒有什麼藝術可以留下來。此所以倪敏然的《大宅,門都沒有》反是比較認真可看的,這也是他值得肯定的地方,但這又有曲高和寡的問題。打開台灣電視,都是政治吵鬧、社會八卦,電影都是外國的。人一天的時間有限,可以撥出來看台灣本土表演藝術的時間實在不多。沒有市場,老演員沒飯吃,新演員也出不來了。大家都沒通告。



社會民主了,以前吊在藝術脖子上的繩子說是拿開了,政府把繩子繫在影藝界腰上,想拉拔,但往往拉到虛的,拉力也沒方向。以前對的現在是錯的,現在對的是什麼又不知道。在一個極端分歧的社會,藝術不知要談什麼了。坎城影展中,對台灣電影有深刻瞭解的威尼斯影展主席就說:「你們還是些老導演,侯孝賢、楊德昌……怎麼不見新人呢?」台灣的電影,包括侯孝賢的《最好的時光》,拍的都是吸毒、雜交、頹廢、虛無,年輕人都是行屍走肉的刻板印象。台灣真是那麼絕望嗎?頂上天邊的一朵雲真是那麼陰暗嗎?電影已經走入谷底,還要這樣走火入魔,還是沒有票房,真令人痛心。



反是紀錄片《無米樂》、《太平輪》、《南方澳海洋記事》還有看頭。它或許不是娛樂,但它看了至少使你有所得,會感動。



所以,倪的葬禮愈搞愈大,人愈聚愈多,其實是一個沒落的行業在懷念他們失去的那一代,他們有過的「最好的時光」。這是一場完結篇,大家都擠上舞台,重溫演技,自怨自艾。夏褘成了唯一的反派,一個偉大藝人之死的替罪羔羊。人人在這個布娃娃上插針,插得她滿臉豆花。許多人義憤填膺的說要求真相,其實是沉溺在假相裡。最後逼夏褘拿出了真相,結果只是更難堪,大家石頭也丟不下去,累了。



倪的葬禮,成了影劇界退除役官兵輔導會開的同學會。



倪之死 弄得那麼誇張失控, 是這個社會共同的責任



這裡面比較冷靜的是製作人李典勇、王偉忠。老演員張帝的話也較公允。其他都是沒看劇本的即興演出。



大家都怪媒體瘋了,媒體也有苦衷。媒體的主管也不是出身檳榔攤,他們是高級知識分子,他們或也討厭八卦,對追逐這種新聞感到不齒,但一停追,收視率就下降。什麼人玩什麼鳥,形成了贏者通吃的現象。編輯台上想,今天新聞哪條最熱門,就派主力部隊打。電視看報紙,報紙也看電視如何跟進,反覆衝殺,全民也帶動唱。就像《恐怖蠟像館》,盯上、謀殺、陳列,最後要禿鷹啃屍殆盡才完。誰也不敢退場,大家同景同節,轉來轉去都是一樣。誰想逃出這個大宅?門都沒有。如何打破這種循環?獨責媒體,高唱自律沒有用,要從整個制度來做設計,還要配合人的素質的提升。



所以,倪之死會弄得那麼誇張失控,是這個社會共同的責任。藝人在演戲,媒體和觀眾在大聲叫好。倪、夏倒算無辜,他們反是最震驚的一方。兩個人愛得要死,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?



倪敏然寫過一篇文章,說他是「倪克阿瑟」,可做他的讖語:「每一個人將修飾過的真相,渲染過的假象,全都塑造成一個個理想的形象,經過鈑金噴漆,上油打蠟,再隆重公諸於世,結果此人果然流芳百世。



藝人,真真假假的提供或者招供出了自己,萬一不幸有朝一日沒把真相和假象之間平衡好,就大大破壞了形象。

倪克阿瑟說,藝人不死,只是雕琢。有人只在雕琢假面具。」



倪克阿瑟之死就是台灣的「歌聲魅影」,劇場裡的「佛地魔」都戴個面具,說盡了「懷疑、表面、敷衍、去死」的話,卻都是空話,沒什麼值得回憶的台詞。



倒楣的是那棵蓮霧樹,它是倪敏然最後牽掛,卻遭陪斬,陪葬的還有那一萬朵玫瑰。



【2005-06-05/聯合報/E7版/聯合副刊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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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aiya10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